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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获鬼章表(二)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四五、《范忠宣公集》卷六
天网无私,本非好杀;
神理助顺,叛者自亡。
曾是偏师之出疆,遂闻元恶之授首。
诸戎震叠,西鄙肃清(中贺。)
伏惟太皇太后殿下天覆四方,坤载万物。
好生之德发于自然,柔远之功覃于无外。
昆虫草木,咸知此心;
天地鬼神,阴相其业。
顾西蕃之遗种,孤累圣之鸿私。
顷在熙宁之间,诱陷思立之众。
置而不问,犹觊知恩;
爵秩兼隆,赐予不绝。
而乃潜结西夏,攻围南川
焚荡伤夷,动以万计;
发掘驱虏,不可数知。
筑据临洮,傲睨天讨。
当宁太息,念疆埸之无辜;
诸将激昂,知背诞之不赦。
兵刃即接,凶党奔亡;
临冲未施,壁垒自破。
老羌夺气,白首就擒。
既听槛车之行,以正稿街之戮。
乃者托跋小丑,凭恃解仇之谋;
猖狂大言,阴蓄窥边之计。
唇亡则齿知难久,臂解则肩不自持。
料其破胆之馀,觊塞无日。
信矣得天之助,本于爱物之诚。
臣等镇抚无功,黾勉备位。
仰依千羽之化,庶睹兵革之藏。
欣戴之心,倍万伦等。
臣等无任。
辞免密赐劄子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四六、《范忠宣公集》卷七
臣今日晚,伏蒙圣慈特降中使宣谕,以臣于边事劳心,赐臣酒果及御封合物,仍不许辞免者。
臣才识无取,齿发衰残;
报国虽竭于疲驽,临事未免于疏阔。
今来鬼章就获,皆由圣德所加;
臣独何功,曲蒙天奖密赐。
御封合物,尤不敢当。
承命震惶,殒越无地。
况今西夏猖獗,尚闻点兵;
方将动众行师,可谓主忧臣辱。
臣当待罪自劾,岂宜复受异恩。
伏望圣慈察其至诚,追回所赐,庶几不至颠覆,亦使愚分少安。
若将来西事告宁,臣亦受赐未晚。
所有御封,臣不敢开,专俟回进。
取进止。
再论回河画一元祐三年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一、《范忠宣公奏议》卷下、《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一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五○
臣伏见昨日议论河事,大臣各有所见,圣心慎于裁决,天下幸甚!
臣辄更陈一二,仰裨宸听,具画一如左:
一、大河为中国之险,此乃人所共知。
今欲改移,须先审验河势所向,地形高下,可为则为,固不可以人力国财,强与水争。
前来执政轻信,事不预虑,已枉用过人工物料不少。
今来又欲不度可否,决要施工,只恐将来用过财力渐多,朝廷欲罢不能。
财匮人劳,别生它事,则设险之利未成,而疲耗之弊难救矣。
昨来止用兵卒二万,亦闻逃亡至多,若下诸州取蒙放减生还人数,便见的实。
一、凡欲举事,虽小亦必预计财料,先备人工,然后度力可为,方议下手。
岂有大河之役,系半天下生民休戚,未曾计定的确人工物料,便欲兴工?
将来事至垂成,水势壅遏,上下危急之际,方却旋有增添,公私既无预备,仓卒科率于民,何由可办?
扰人害国,莫此为大,所以宜加深虑也。
一、河役所费既广,则既回之后,亦要数年安流。
若水小之时,仅能闭塞,至水大之后,便复横流,反恐壅住北流,或东向旧河吞纳不快,却致别处决溢,则为害愈甚。
此事须当建议相度之臣审度保明,然后定议。
如此,则民力国财,不至耗用,朝廷所举,不为天下窃议。
一、议者本欲回复黄河,今见议论不同,已自不敢执守,却称来年且先开减水河川,试探水势。
若些小工料犹可,茍为试探,若大段费耗,岂得不先审度,便从举事?
又云将来若河有改易,不罪水官
此是奸人希赏逃罪之本。
兼黄河北流,今已数年,未曾别为大患,而议者先事回改,恐失中国之利。
正如西夏,本不曾为边患,而好事者以为不取,恐失几会,遂兴灵武之师。
所以臣言与向时边事正同,望圣意深察。
论消复阴沴元祐元年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
臣窃见去冬以来,寒雪过常,今已中春,阴沴未解。
商贾束手,不能营生,贫困之民,死者甚众。
圣心忧劳,修德禳变,赈恤备至,祈祷精虔,尚犹未有消复之应。
臣窃思之:君子为阳,小人为阴,或虑朝廷之上,君子少而小人多,因致阴气过盛,而阳不能胜也。
伏望深诏三省,选用正人,在外者使复归朝廷,在京者拔居要近,俾得聚会精神,讲求政要,以裨圣治。
所谓举直措枉,庶使民心悦服,自然协气应诚,灾异不作(《范忠宣公奏议》卷下。又见《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四。)
此句后,《长编》尚有如下一段:「臣向蒙圣恩,不次擢用,惟以臣曾任帅臣,稍知边事,以西夏未宁,俾预经辑。
今夏人虽授封册,并不遣使入谢,及贡贺坤成节,全失恭顺今秋必恐须至用兵,皆臣筹策无效,以至于此。
叨窃重禄,死难塞责,虽天地之恩曲垂容贷,而臣何敢恬然自安!
伏望圣慈除臣陕西一郡,或西夏必叛,可以就赐驱策,庶得躬修战守,仰答圣恩。
今日帘前已曾奏知,伏望圣慈特赐俞允」。
夏国大旱恐多失实奏元丰八年十月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六○
枢密院降到熙河奏,邈川大首领温锡沁所探事宜,言夏国今年大旱,人煞饥饿。
泾原路探到事宜,亦言夏国为天旱无苗,难点人马。
臣亦恐西界只似昨来陕西沿边少雨,其传多有过当,如汉诏所谓「传闻尝多失实」是也。
向来未举灵武之师,诸处皆言西夏衰弱;
及至永乐之围,致诸将轻敌败事,此可以为近鉴也。
论事劄子第一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六○、《昌谷集》卷一三
某窃见仁宗宝元庆历间,有事于西夏,其勇于见敌者,莫著于刘平、任福、怀敏。
其迟于立事,莫显于韩、范。
然而刘平、任福、怀敏之徒,每战必败,而一韩一范之歌,至有心寒胆破之语,则知用兵行师,要当以成就论胜负,而不在于惊人可喜者也。
盖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以迂为直,以患为利。
临敌善战,虽贵于拙速,而立纲陈纪,要在于巧迟。
司马仲达忍巾帼之耻,而羊叔子欸馈药之意,赵充国待䍐幵自定,宁沮诏书,王忠嗣不以数万人命易一官,为国远虑,此皆号善用兵者。
诚以国势所关,人命所系,非可以轻举徼幸也。
某来自远方,不识边事,闻之道路,知出兵于唐、邓之间。
窃意襄州重镇,控扼南北,内屯精锐,外设沟堑。
使偏裨出战,无后顾之虞,胜负不常,无捣空之患,忽闻全军在行,大将交锋,传播所及,无不惊惧。
已往之事,不敢复陈矣。
今者前耻在念,后效有诏,自今以往,复作如何计议也。
汉高帝灵壁之败,收士卒于下邑,发老弱于关中
九江而教之畔,会韩信而与之合。
然后有京索之胜,而犹深壁于成皋,高垒于小修武,此皆前事显验,非深远难知者也。
古人亲履行阵,尚且千虑。
千虑之中,更防一失。
诸葛武侯所谓攻吾之过,所不可废。
今承平日久,未尝涉军旅之事。
士大夫有志当世,雅协时望,不过师友,简册者耳。
未尝躬跨鞍马,手援鼓桴,其临机料敌,当更却顾。
况于三使鼎出,襄汉独居其中,以言其兵则不如江淮,以言其险则不如关外。
徒以地近京洛,势当都会,其事不得不急,其人不得不重,则当深思远虑,求以计胜,而不可以力取也。
知彼知己,百战百胜,知其将之贤否而后可以用人,知其军之虚实而后可以设备,知其粮之所聚而后可以就食,知其地之险易而后可以行军。
其详在于算多,而其密在于用间。
至于斥堠之必审,壕寨之必择,推所从来,厥有端绪。
平居而士爱其将,见敌而士轻其死,缓急有宜,本末有序,非可以指日算效者。
胜负在前,迅若霆电。
愚不敏,敢以诚告。
奏乞戒边将元祐六年闰八月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一、《范忠宣公奏议》卷下、《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六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三○
真庙朝与契丹讲和,怀抚有道,两国情通,小人不敢生事间谍。
今将百年,生灵安帖,自古和戎,所未曾有。
今来西夏虽是小国,亦未可轻。
况自兴兵以来,恩信未孚,动生疑阻。
加以边将惯得厚赏,乐于生事邀功,多是先自引惹,却称西人侵狂,构起边患。
朝廷不知,致使夷狄之情,无由通达。
此风不除,难得安静,伏望朝廷常加审察。
奏乞弃废寨与西夏绍圣三年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一、《范忠宣公奏议》卷下、《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六五、《太平治迹统类》卷二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三○
臣伏见陛下临御以来,怀柔西戎,恩德备至,至于册封赐地,皆出宸断,遂使累年之间,戎马不能犯塞。
蕃汉生灵,全活无数,好生之德,格于皇天。
故使百谷屡登,四海丰乐,此帝王之盛事,太平之大本也。
近日传闻熙河边臣分画地界,各惜向来久废寨地,以为要害,未欲给赐,致其偃蹇不从,以至未能罢兵,边事难了。
窃恐蓄疑败谋,事久生变,万一奸人间谋,复致猖狂,容之则亏损国威,讨之则前车未远,连兵不解,劳费无期。
若或饥馑相因,兵民乏食,则虽有智谋之臣,未易为计。
如此,则功亏一篑,并弃前恩。
伏望陛下少留圣念,特务远图,不舍易而为难,不以小而妨大,检会元约朝旨,特赐允从,遵孟子「乐天」之言,稽虞舜「舞干」之德,则天下幸甚!
臣受恩至重,职与边臣,过计深忧,不能缄默,惟陛下矜怜,曲加采纳。
又奏:司马光为陛下陈弃寨之策,及后来换易生口,并降赐封册,臣实皆与其议,昧者尚多,不以为然,至朝廷力行,浮议方息。
今与西夏君臣,体分已定,惟有分画地界,所较不多。
若是去城寨二十里内,虽夷狄无厌,亦可以理开谕,必肯依从。
以臣愚虑,但恐边将贪功生事,不乐罢兵,将去城寨二十里外、圣恩已许给赐,或向来用兵之时、不曾保据之地,指为要害,却欲筑城佔守,则亏朝廷大信,误国家前谋,不可不察。
议者或谓夷狄无厌,与之必将更有邀求。
窃以祖宗朝兵势国力,尚因德明归顺,赐以数州;
元昊称臣,加国主之号。
盖欲安民息战,不以小利玩兵。
后来彼国果自服从,亦何尝更有干犯?
而况今日所损,利害绝小,惟圣明深虑。
樊哙欲以十万横行匈奴中,季布指为面谩。
武夫边将之言,多若此类,上误先朝不少,今可为鉴。
开府仪同三司司徒检校太师武宁军节度徐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徐州大都督府长史致仕上柱国韩国公食邑一万二千七百户食实封四千九百户富公行状元丰六年七月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六、《范忠宣公集》卷一七
曾祖处谦,故内黄,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邓国公。
曾祖母刘氏,赠鲁国太夫人
荀,故商州马步使,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韩国公
祖母赵氏,赠韩国太夫人
父言,故都官员外郎,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秦国公
母韩氏,封秦国太夫人
公讳弼,字彦国,其先出于周大夫富辰之后。
高祖讳璘,因五代之乱,自齐徙居于汴,仕京兆少尹
邓公,始迁于,今为河南人
初,秦国太夫人梦有天赦,旌幡鹤雁,降盈其家,觉而生公
才数岁,方戏于庭,忽大雷震,同戏儿皆奔走,公独神意自若,人以此异之。
少笃学自刻,寓于僧舍,不就寝榻。
冬夜以冰雪沃面,邻居僧有持苦行者,犹服公之勤。
后应举京师,我先君文正公方居文馆,见公而奇之,与语终日,曰:「真王佐才也」!
自此深爱重之,亲怀其文以见丞相王沂公、御史中丞晏元献公洎诸近侍,曰:「此人天下之奇才也,愿举于朝而用之」。
晏公世号知人,遂以女妻之。
仁宗再复制科,文正公谓公曰:「子之才非常流,宜应是诏」。
天圣八年,公遂以茂材异等中第,授将作监丞、知河南府长水县
逾月,用丞相李文定公辟,签书河阳节度判官厅公事。
秦国公忧,服除,会文正公郭后不当废,左迁知睦州,公上疏曰:「废后非治世所宜,又以谏诤斥逐忠良,是一举而获二过于天下也。
矧忠良渐逐,则异日国家缓急,何由得忠臣之心、闻骨鲠之论哉」?
通判绛州
时天下久安,四方弛武备。
因东南岁凶,民多失职,或散为盗贼,公因上章言四事:一曰阅将,谓宜立武学、设科目,教养选求将帅之才,及不当禁孙、吴之书。
二曰聚兵,谓诏凶荒之郡,置营募兵,收其壮健,不止免为盗贼,兼可训练以为四方之备。
三曰救农,谓以流民弃地召饥者,贷以种食,而耕为屯田,上可以资仓储,下可以赈穷乏。
四曰弭寇,谓宜增邑尉、弓手之数,明其赏罚,以捕小盗;
巡检之冗员,明其兵力,以防大寇。
景德四年,召试馆职,公以不为词赋求免,仁宗特令试以策论。
太子中允、直集贤院
自此登制科人,试馆职止用策论,由公始也。
丞相王沂公辟,通判郓州
宝元元年赵元昊河西,僭大号,遣使致书,且求割地、邀金帛。
时事起仓卒,朝廷施设用人,或失折冲制胜之术。
公上疏陈八事:一曰宜斩其使,则可以示国威、折奸谋。
二曰闻阅兵四方,驰使烦数,非所以示威重、安民心。
三曰兵兴财用至广,宜佐以内府金帛,不宜专责外计,必将侵刻人民,伤蠹国本。
四曰宜重赏战功,以劝死士。
五曰不宜以节旄王爵购募首恶,殆非示武明罚之道,徒可取轻夷狄。
六曰勿用夏守赟枢密使,以轻兵本、妨贤路。
七曰备边乏人,宜选择群臣,不限品格,各举其类,以收才能。
八曰每遣边臣,请赐对,观其敷奏,以察人才,抚以德音,俾竭死力。
书奏,中外服其切中时务。
二年,召还为开封府推官,赐五品服,改知谏院
时朝廷悉天下兵以防西北,而东南九道至乏守备,公上言:「宜于逐道,择其要郡,各募兵数千人,立帅训练,以备他虞」。
又茶盐之禁方密,利厚而法重,致贫民抵刑者众。
公上言:「愿省羸兵,节冗费,以佐国用,而弛其禁,以追王风」。
康定元年岁旦日食,公上言:「请罢其日锡宴,以答天谴。
虽戎使在馆,亦宜彻乐,就赐饮食」。
朝廷不从,公曰:「万一北虏行之,则贻朝廷羞矣」。
后使虏者还,云虏中果于此日罢宴,中外服公远识。
先是,仁宗推委执政,而执政者恶上闻其过失,因尝贬谏者,遂榜朝堂,禁臣僚越职言事。
公因日食,上疏曰:「惧灾修省之道,无若开通言路,纳谏无讳,使人人皆得尽言,陈上得失,择善而行,则万务皆修,不独可答天谴,亦将遂致太平。
矧庶政之多,岂一二台谏之臣,所能毕举?
必资众贤多士之助。
愿降诏求言,尽除越职之禁,俾狂夫瞽叟皆得献议,则可以下尽人情,上答天戒」。
寻下诏,许臣僚皆得言事。
公又言:「西陲用兵,臣僚奏封事甚多,乞选侍臣置局,详择可采,悉施行之」。
刘平战殁,中贵人黄德和逃归,诬以降贼,朝廷以兵卒禁守平家。
公上言曰:「臣闻受命之日,即时首路,志在忘家徇国,宁肯降贼?
德和自以败归,茍求脱免,而造此语。
兼闻遣内臣体量,深恐同类附会,误朝廷赏罚,请遣文武信臣以往」。
刘平果非降贼,德和坐要斩。
入内都知守忠除陜西兵马都钤辖,公上言曰:「有唐之衰,始疑将帅,遂以内臣监军,取败非一。
今命守忠都钤辖,乃监军之任也。
臣恐兵权遂移,边将无功,请罢遣」。
朝廷从之。
又言:「今边事系国安危,不当专委枢密,而相臣不预。
乞如国初,宰相兼枢密使」。
朝廷从之。
西夏首领吹同乞砂、吹同山乞各称伪将相,来降朝廷,补乞砂以奉职,山乞以借职,置于荆湖间。
公上言曰:「二人向化而来,宜厚加赏劳,探访贼情。
今乃置之远郡,俾被羁縻之苦。
矧其亲属,必已夷灭,使有悔顺之痛,将何以招怀来者?
请召还优待,以佐灭贼之计」。
又言:「朝廷取士路狭,天下必多遗佚。
两汉有贤良、孝廉、孝弟、明经、秀才进士之科,在唐亦有制举五十馀科,本朝唯进士、学经二科,及近复制举,大概所取文士而已。
其他人材,悉皆弃遗。
愿以临难不顾、武勇绝伦,智足安边、才可将帅,谋虑宏远、可使绝域之类,多设科目,委逐路监司察访选举,以尽遗佚之才」。
朝廷从之。
明年,充三司盐铁判官,迁太常丞史馆修撰差使契丹
二年五月,改右正言知制诰纠察在京刑狱,赐三品服。
时有用伪祠部牒为僧者,事觉,牒乃堂吏为之,开封按馀人而不及堂吏
公遂白执政,请收堂吏付狱,执政指其坐曰:「他日公当居此,无事沽激」。
盖羞己不能戢吏,而以此诱公觊止其事。
公正色曰:「今以公事来白,何得以私意相诱?
必得吏正其罪乃止」。
由是执政者惭而憾之,差同判太常寺兼礼仪事。
西鄙连年用兵,师老财匮,北虏乘我之弊。
庆历二年正月,聚其众于境上,遣其臣萧英、刘六符非时来聘,朝廷为之旰食。
预选报聘者,难其人,遂命中书遍择侍臣,率畏避免辞。
执政有忌公者,以事方危难,若俾公往,则觊其小失,因可害公,于是力荐公宜使契丹
仁宗召公,面谕之,公曰:「主忧臣辱,今北虏骄慢如此,臣焉敢爱死」?
命公为接伴,以观其意。
英等入境,仁宗中使慰劳,英偃蹇托足疾不拜,公谓曰:「仆尝使北,病卧车中,尚闻命起拜。
今公岂得闻天子之命而不拜耶」?
英畏其言,遂使人掖而拜之。
前后接伴者,未尝敢与虏使语及他事。
时朝廷犹未测虏使所以来,及国书中意。
公欲知其情,遂开怀与之谈论,时动以息兵继好之意。
大名,宴劳,尹劝六符酒,公亦赞之,六符曰:「在途久荷庇护,今日功亏一篑矣」。
公曰:「九仞之功已大,岂当以一篑遽弃耶」?
六符笑而饮之,退谓公曰:「朝来九仞之言甚好,愿善承之」。
公曰:「敢不奉教」。
自是英等始肯渐贡其诚实。
他日,六符谓公曰:「国书中事,可从者从之,其不可从者,宜别思一策,以善言答之。
况王者爱养生民,旧好不可失也」。
又一日,英等与公从容语,请却左右。
公即为屏之。
英等曰:「此来盖因两国相疑,初闻南朝北朝借兵助元昊,而北朝南朝将违约袭幽燕」。
公曰:「北朝南朝欢好既久,纵有间言,南朝不疑也。
凡疑不可有,有则两情不通,而奸人得逞其离间之计。
若两朝洞达此理,自然无事」。
英等笑而称善,曰:「如此议论通透,夫复何疑」?
又曰:「此来国书大意,止欲复晋祖所与故地关南十县耳。
吾主深戒使臣,毋得泄书意,今不免为公言之者,欲公先闻于天子,议其可不,思其所以答之耳,吾侪当为两朝共惜生民也」。
又言:「将来两朝遣使,必慎择其人,使通两主之意,以解其疑」。
其意盖喜公之明决忠信,不以戎狄外之,欲复得如公者以终其事也。
六符密谓公之介曰:「六符燕人,与南朝之臣本是一家,今所事者乃是非类,则于公敢不尽情?
彼方盛强,且与西夏世婚相党,南朝慎勿与之失欢也」。
因再三诅誓。
此皆非虏使所当言,亦由公至诚感动使然。
至都,公先以其言奏之,朝廷始尽得虏情,豫以待之。
公又请遣大臣就馆与议,若措置得宜,可使此虏息心;
万一乖失,不能揣见虏情,两疑不解,则为患不细。
仁宗御史中丞贾文元公馆伴,不许割地,而许以结婚,将以太宗亲孙允宁之女嫁其子梁王,或止增岁币。
公闻之,语所亲曰:「北虏无名肆慢朝廷,遽有许与,若增岁币犹可,如结婚其可哉」?
四月,拜公枢密直学士,公上章恳辞不受,寻假资政殿学士尚书户部侍郎、使契丹,英等闻之甚喜。
公至虏境,接伴者问公以书意,公即诘其求地之故,彼曰:「吾故地也」。
公曰:「且燕、蓟尚皆中国旧封,岂得关南却为北朝故地也?
又闻北朝来书,以晋阳为旧附之封,且晋阳自古未尝北属,此语尤不中理。
况彼此大国,岂当妄相加陵?
设有他国如此加陵,北朝岂能堪耶?
皇帝初闻,即欲厚有报复,徐思朝欢好,又以久为兄弟,故且隐忍。
闻今来书中,但略辨北朝所疑而已」。
至虏帐,见其馆伴刘六符,曰:「公来,得非以向来贾中丞言结婚与岁遗事耶」?
公曰:「然」。
六符曰:「北朝皇帝不允此议,坚要割地。
南朝亦尝议及之乎」?
公曰:「北朝若论割地,此必是志在败盟,假此为名耳。
南朝亦必不从,当横戈相待而已」。
六符曰:「若两朝坚执,则事安得济」?
公曰:「北朝无故求地,南朝不即兴兵相拒,而遣使好辞更议。
公主益岁币,北朝犹不相从,乃是北朝坚执,非南朝执也」。
及见虏主,公曰:「两朝人主,父子继好,垂四十年。
一旦忽求割地,不知何故?
两主无由相见,故遣愚臣问其所以」。
虏主曰:「以南朝违约塞雁门,又河北展塘水、治城隍、点民兵,意将何为?
诸臣竞请兴兵,寡人谓不若遣使求关南故地,求而不得,兴兵未晚」。
公对曰:「雁门元昊,虑其潜有侵轶,故塞之,且塘水始于何承矩,事在通好前十馀年,以地卑水聚,故滋广耳。
城隍皆完葺其旧,且非创有增立。
民兵亦皆旧有,久不补,将废,故按籍补之。
非违约也」。
虏主曰:「非卿言,寡人不知其详」。
又曰:「寡人欲得者,祖宗故地耳」。
公曰:「晋高祖以卢龙一道赂契丹周世宗复取关南,皆异代事。
宋兴已九十年,岂得复前代所取之地乎?
必欲各异代旧疆,则岂北朝之利也」?
虏主无言,徐曰:「元昊称藩尚主,南朝加之以兵,独不告我知乎」?
公曰:「北朝向伐高丽黑水,岂尝报南朝耶?
兼天子遣臣致意于陛下曰:『向也不知元昊与弟有姻,今元昊负恩作乱,故讨之。
而弟有烦言,今击之,则伤兄弟之情,不击则不忍坐视吏民之死,不知弟将何以处之』」?
虏主顾其臣,胡语良久,曰:「元昊为寇,岂有使南朝不击之」?
他日,六符谓公曰:「昔南朝太宗皇帝河东,遂袭幽、燕。
今虽云西边用兵,无乃复欲谋燕、蓟乎」?
公曰:「其时北朝先遣拽刺梅里来聘,既而复出兵石岭关,以助河东
太宗怒其反覆,遂伐燕、蓟
北朝有以召之,过不南朝,与今时异矣」。
六符又曰:「吾主耻受金帛,坚欲十县,何如」?
公曰:「南朝皇帝言:『朕为人子孙,岂敢妄以祖宗之地与人?
澶渊方以白刃相向,章圣尚不与昭圣关南故地,但约岁致金帛,岂今日而可求割地耶?
北朝今要十县,不过利其租赋耳。
今以金帛代之,亦足使坐资国用。
朕念两国生民,不欲使之肝脑涂地,故不爱金帛,屈己以徇北朝之意。
譬如人家,兄顺其弟,弟必亦当顺兄,则敦睦矣。
若兄既顺弟,弟不顺其兄,则必致争讼,他人亦共见其曲直矣。
北朝必欲得地,是志在背盟弃好也,朕独避用兵乎?
况澶渊之盟,天地神祇实鉴临之,今北朝发兵端,朕不愧心,亦不愧天地矣。
天道助顺,人道助信,朕何忧不胜乎』」?
六符顾其介曰:「南朝皇帝存心如此,大善,即当共奏之,使两主意通」。
翌日,虏主召公同猎,引公并马,问公所欲言,公曰:「南朝唯欲欢好之久耳」。
虏主曰:「我得地,则欢好可久」。
公曰:「南朝皇帝遣臣闻于陛下:『北朝欲得祖宗故地,南朝岂肯失祖宗故地耶?
北朝既以得地为,则南朝以失地为辱矣。
既为兄弟之国,不可一一辱。
朕岂忘燕、蓟旧封,焉有可复之耶?
此事政应彼此自喻耳』」。
退而六符谓公曰:「皇帝闻公荣辱之言,甚开悟。
然金帛必不欲取,唯结婚可议耳」。
公曰:「结婚易生衅隙,况夫妇情好难必,而复人命修短,存殁或异,则所托不坚,不若增金帛之便也」。
六符曰:「南朝皇帝必有女」?
公曰:「帝女才四岁,成婚须在十馀年。
虽允宁女,成婚亦在四五年后。
今欲解目前之疑,岂可待乎?
不若金帛之速也」。
公又知虏欲结婚,志在多得金帛,因曰:「南朝长公主常制,赍送不过十万缗耳」。
由是虏缓结婚之意。
虏主曰:「事皆多卿等口传,而书中不言,何也」?
公曰:「书之末有令臣口陈之语,斯可凭矣」。
虏朝示公以辞日,公曰:「议未决,安敢徒还?
愿留毕其议」。
虏主曰:「候卿再来,当择一事受之。
宜以誓书俱来,足明修好决矣」。
公乃还,奏其事,仁宗大悦,除公以吏部郎中枢密直学士,恳辞不受。
七月,复假前官,持二事以往,受书并口传之辞于政府
公既行,至乐寿县,忽思未尝见国书,其中或有与口传者小异,则何以示信折敌耶?
乃窃发书视之,果有不同,遂日夜驰驿,归至都,时欲晡矣。
径叩閤门閤门吏白公以常制:前夕进名,翌日方对。
公曰:「我以机事来,主上所急要闻也,迟之罪在尔曹」!
吏遂急奏,公得对,既而宿于漏舍,一夕,乃易书而往。
非公精虑善断,几败国事。
及至其国,虏主曰:「寡人熟思卿前言,结婚则夫妇难必谐和,徒使南朝嫁女异国,怀骨肉之思,诚不如金帛为便。
然受之无名,须于书中加一『献』字乃可」。
公曰:「『献』字乃下奉上、臣奉上之词,非可施于敌国也。
南朝为兄,岂有兄献于弟乎」?
虏主曰:「今南朝以厚币遗寡人,是惧寡人矣,尚何『献』字之惜」?
公曰:「南朝皇帝承祖宗之土宇,继先皇之盟好,故以善意相承,致币帛以代干戈,岂惧北朝哉?
今陛下忽发此言,正欲绝弃旧好,以必不可事相邀耳。
南朝顾惜生灵,故曲为岁增金帛。
北朝见陵无已,则南朝亦不暇顾生灵矣」。
虏主曰:「改为『纳』字如何」?
公曰:「亦不可」。
虏主曰:「卿勿固执,恐败乃事。
我若拥兵南下,岂不为卿国之祸乎」?
公曰:「陛下出兵,能保其必胜哉」?
虏主曰:「不可保也」。
公曰:「胜既不保,安知其不败乎」?
虏主曰:「南朝既以厚币与我,『纳』字何惜?
况自古有之」。
公曰:「自古唯唐高祖借兵于突厥,而臣事之。
当时遗赂,或称『献纳』,则不可知。
其后颉利为太宗所擒,岂复更有此礼」?
虏主默然,复见公辞色俱厉,知其志不可夺,乃曰:「我自当遣使,与南朝皇帝议之」。
公又尝谓虏宰相刘六符等曰:「北朝皇帝谓南朝北朝,此是以五代之际待南朝也。
自祖宗削平诸国,东至南海,西暨蜀汉,提封万馀里,精甲满天下,何邻国之惧乎」?
六符曰:「南朝岁增金帛二十万,尚何爱于一字」?
公曰:「金帛自前世固尝有之,至于『献纳』二字,实系国体。
金帛,南朝所轻;
国体,南朝所重,何可比也」?
公自至虏中,日与其君臣论难,或自日出争至晡时方罢,至指帐前高山曰:「此山可踰,若于『献纳』二字,则如天矣,不可得而升也。
使臣头可断,此议决不敢诺」。
于是虏留所许岁增金帛誓书,复遣耶律仁先刘六符赍其国誓书以来,仍求「纳」字。
公至都,上言曰:「契丹求『献纳』二字,臣既以死拒之矣。
愿朝廷严敕馆伴,力拒绝之。
彼察吾意稍缓,则必逞其志,然后归耳」。
时非公忠愤忘身,词辩如涌,几贻国辱。
公始受命,闻一女卒;
再受命,闻一男生。
皆亟行不顾,其徇公忘家如此。
寻迁翰林学士
公上章及面启仁宗曰:「朝廷专力西事,河北无备。
臣不敢以死争,实虑激起干戈,国家无以支吾。
遂奉朝廷之命,岁增金帛以缓其兵。
此岂得谓之有功,而遽受厚赏哉?
臣愿朝廷增修武备,俟衅而动,庶雪国耻」。
遂不拜。
仁宗益嘉公有功而能让。
三年三月,遂命公为枢密副使,公复上章曰:「臣昨奉使契丹,彼执政之官,汉使未尝见者,臣皆见之。
两朝使臣,昔所讳者,臣皆言之。
以是得详知其情状,愿朝廷勿以既而忽之。
臣今受赏,彼一旦渝盟,臣不唯受朝廷斧钺之诛,天下公论,其谓臣何?
臣畏公论甚于斧钺,愿收新命,则中外之人必曰:使臣不受赏,是事未可知,则守备不敢懈弛。
非臣饰小廉,恐误国事也」。
亦不拜。
七月,再除前命,公直携纶诰纳于上前而罢。
逾月,复除枢密副使
元昊使辞,群臣班于紫宸殿门,仁宗俟缀枢密院班,方御殿,且命章丞相谕公曰:「是朝廷特命,不缘使虏之劳」。
公知不可辞,方拜受。
公既在枢府,自以遇主得位,于是进贤退不肖,兴利除害,知无不为,忤权要不为身谋。
杜祁公为相,文正公参知政事韩魏公枢密副使,与之同心协力,期致太平。
仁宗龙图天章阁,命两府辅臣各陈天下大政之,公条列十馀事上之,及《河北安边十三策》,又言乞择宗室之才者,使补外官,试以为政,渐增朝廷藩屏之固。
又奏以为安民在守宰得人,守宰难朝廷遍择,请令两府协心共议择诸路转运使,委转运使知州,令知州知县,则天下治矣。
元昊六宅使贺从赍书称「男兀卒曩霄上父皇帝」,公上言曰:「处事心当在初。
向闻西路待其使过厚,通判就驿置酒,及入见,赐与亦多,又听称其伪官,此适足长其骄慢无厌之心也。
今若许以不臣,则契丹尚臣属之,必曰:『彼既与南朝为敌国,则天下独我之尊』。
因此妄有邀求,如何可拒」?
由是朝廷却其使,卒令称臣。
四年七月契丹来告举兵讨元昊
十二月,朝廷册元昊夏国主
使将行而止之,以俟虏使。
公上言:「今若虏使未至而行,则是事由我出;
使至而后行,则是恩归契丹
万一虏词不顺,岂可则却拒元昊而徇契丹
则为夷狄所笑」。
朝廷从之。
是年契丹发兵,会元昊讨呆儿族,路近河东境外,朝廷欲发兵调才为备。
会垂拱奏事,仁宗面谕曰:「虏主在云中受礼,恐遂袭我河东,今两府设备」。
公上章奏曰:「契丹必不入寇,其事有九:出兵无名,一也。
自称王师,不肯窃发,二也。
河北平坦,可以长驱;
河东险阻,易入难出,必不肯舍易就险,三也。
河北富贵,河东贫乏,不肯舍富就贫,四也。
河北无备,河东有备,不肯舍无备而攻有备,五也。
若欲入寇,当行诡道,不应先言云中受礼,六也。
契丹始与元昊约同困中国,今契丹背约,受中国益币,元昊屡出怨辞。
契丹元昊境,筑威塞州以备之,而呆族屡杀威塞役兵。
契丹元昊使之,遂发兵西伐,必无会合入寇之,七也。
契丹惜燕地如腹心,若寇河东,岂不防我攻燕牵制,八也。
契丹自得燕、蓟,更不由河东入寇,九也。
臣以谓契丹异日作难,必在河朔,所以奏河北守禦之策也。
乞自守一要郡,躬行其事,庶将刷身羞国耻」。
其后契丹果不入寇。
公在西府,力刬久安之弊。
京邑局务,如皇城群牧司之类,有以亲近官领之,而十年不更代者,公为立三年之制,仍不许干求久任。
由是权倖之徒,多不便之。
会大臣亦有以飞语谗公者,仁宗不疑,而公恐惧不安,遂因保州,求为河北路宣抚使,避之于外。
使将还,遂除资政殿学士、知郓州、兼京东西路安抚使
谗者不已,复罢公安抚使
后岁馀,谗者无验,加公给事中,移知青州、兼京东东路安抚使
河北大水,民流移入京东,至公部中者六十七万人。
公择属郡之丰稔者五州,劝民输粟,多者二石,少者五斗,得十五馀万斛,随其处而储之,仍佐以官廪,复于乡村。
城郭辟卢舍十馀万区,择官吏,至于前资待阙寓居者,皆给俸而遣,各即流民之所,选其羸病老幼不能自营食者籍名,授历而分领之。
均占居处,给粮假器,使便樵苏之利,而无远赴待给之劳。
至明年二麦既登,计其乡里远近,给以裹粮,俾归土著,活者五十万人。
及募其强壮,黥为军者万馀,得不为盗,且用衣粮活其妻子父母兄弟。
及弛其公私山林池泽之禁,恣其所取以自活者,复不可胜计。
其偶不幸者,即为葬埋,公自为文以祭之,谓其冢曰丛冢。
朝廷闻之,遣使奖劳,拜公礼部侍郎
公以赈恤乃安抚之职,恳辞不拜。
时王则据贝州乱,齐州禁卒千人,谋屠其城以应之。
有诣公告者,公以齐非属郡,且不可报以移文。
会有中使张从训衔命在青,公受檄,使往合齐人而捕之,至悉就擒,而上章自陈擅遣中使之罪。
向非公深谋果断,几速其变,齐人为鱼肉矣。
朝廷嘉之,再除礼部侍郎,公亦恳辞不拜。
俄加资政殿大学士
明堂礼毕,拜礼部侍郎
秦国太夫人久违乡里,请京西一郡,徙知郑州,又徙蔡州,加观文殿学士、知河阳,迁户部侍郎
至和二年,拜宣徽南院使、判并州、兼河东路经略安抚使
六月,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与文潞公并命。
宣制之日,仁宗小黄门数辈密询于庙堂,闻士论翕然,或举手相贺。
后数日,翰林欧阳文忠公奏事垂拱殿仁宗曰:「近除文、富二相,士人相贺。
古者求相,得于梦卜。
今朕得于人情,则不待梦卜也」。
欧阳公顿首称贺。
嘉祐初仁宗弗豫,辅臣虽在政府,朝夕不得详知起居状。
公与文潞公惧有奸人矫妄之变,遂率辅臣求入侍疾,内侍之长止之曰:「未得诏旨」。
公叱之曰:「岂有宰相一日不见天子耶」?
遂直入见上。
因以监视僧徒祈禳为名,奏乞留宿内殿。
自此宫中命令出纳,事无巨细,皆关白丞相而后行,内外帖然。
至末年,赖以为法。
公以民间多疾苦,及横赋重役,朝廷有不知者,遂遣使分往诸路,宽恤民力,其所革弊事及省徭役甚众。
公又以仁宗春秋渐高,国本未,遂与昭文文潞公、集贤刘公沆、参知政事王文安公同议,择宗室之贤者,建立储贰
王公素闻英宗贤圣,遂共以其名上之,仁宗曰:「朕志已定,卿等勿复疑也」。
诸公喜而退。
三年,加礼部尚书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
仁宗渊默垂拱,万机之政,皆仰成宰相府。
公选用贤俊,庶位得人,而野无遗才。
除榷茶之禁以省刑罚,至于民物丰阜,夷夏安宁,而天下不知辅相之权。
则公代天翊世之勋,不可胜言矣。
五年,丁秦国太夫人忧,仁宗为特罢春宴。
五遣中使诏起复,公上章恳求终丧,从之,仍给半俸。
英宗即位,服除,拜枢密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迁户部尚书
逾年,以足疾求退,章二十上,方拜镇海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河阳封祁国公
今上即位,移镇武宁军,进郑国公
累求罢将相,上以公辅佐累朝,年耆德盛,为海内所重,人无间言,虚心待之。
尚书左仆射观文殿大学士集禧观使召赴阙,公以足疾,未能拜,固辞。
诏以新官复判河阳
熙宁元年正月,移判汝州,且俾入觐,诏曰:「渴见仪容,愿闻风论」。
以公足疾,肩舆至崇政殿门,令男绍庭入殿扶持,仍不拜。
又以门距殿上远,上特为之御内东门小殿以见之。
恩礼优重,群臣莫及。
赐其子绯衣银鱼,召坐从容,日昃始退。
再对,上欲留为集禧观使,公恳辞。
之官,上欲召公为相,先遣中使谕旨曰:「卿今兹无得更辞,当力疾入辅,为宗社计」。
明年正月,召还京师
二月,除司空兼侍中、昭文馆大学士,赐甲第一区,皆恳辞不受。
复拜左仆射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未陛见,闻有人于上前言「灾异皆是时数,不由人事」者,公遂上章曰:「《春秋》书灾异,所以警悟人君,使恐惧修省董仲舒所谓『天人相与之际』,甚可畏也。
孟子梁惠王:『涂有饿莩而不知发,人死则曰「非我也,岁也」。
王无罪岁,斯天下之民至焉』。
是皆不闻以灾凶归之于时数也。
在人之一身,则曰『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
在一家,则曰『积善之家,必有馀庆;
积不善之家,必有馀殃」』。
一身一家,至小也;
馀庆、馀殃,尚因人之善恶而致;
宁有国家天下之灾祥,而反归之于天数?
而无事而致,亦未闻推之于天也。
陛下万一或时而信,则救灾恤患、答谢天谴之意有时而怠,亏损陛下之德,不为生灵之福,无甚于此」。
是时群臣上尊号及听乐,上以久旱,皆不受。
而群臣犹坚听乐之请,公上言:「故事有灾变皆撤乐,恐陛下以同天节契丹使者与群臣皆当上寿,故未止其奏。
臣以为陛下圣政惟新,四海属目,正宜彰盛德以示夷狄,愿并上寿罢之,益足见陛下严恭寅畏之美也」。
上从之。
即日而雨,公复上章曰:「陛下答谢天谴,不为不至;
上天报应陛下,不为不速。
矧令戎使目睹中国异事,更愿陛下未以今日雨泽为喜,当以累年灾变为惧,远斥奸佞,亲近忠良,恭畏上天,即可至」。
上即亲书答诏云:「义忠言亲,正文直,茍非意在爱君,志存王室,何以臻此?
敢不置之枕席,铭诸肺腑,终老是戒!
更愿公不替今日之志,则天灾不难弭,可立俟也」。
公又上章,力陈「君子小人之情伪,系王道之消长,天下之安危。
望陛下深思,辨察用舍,小失则招致祸乱,为国大患」。
八月,以疾辞位,除判河南府,复得请判亳州,移武宁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四年,拜左仆射、判汝州,再上章以不谙近制,诏许归洛养疾。
其年冬,乞还政事,拜司空,复宁节钺封韩国公致仕
元丰三年改官制,授开府仪同三司
又以王文安公之子同老陈嘉祐尝启建储旧勋,上以诸公未尝自言,深嗟异之,特拜司徒,仍以子绍京为閤门祗候
六年闰六月二十二日,薨于正寝,享年八十。
上闻讣震悼,为辍视朝,内赐祭文,遣入内供奉官勾当御药院梁从政致祭,赐赙慰恤其家甚厚。
士大夫识与不识,皆垂泣相吊。
公自还政,未尝一日忘爱君忧国之心,朝廷有大事,或降诏访问,必竭诚尽忠,纤悉以陈,略无顾忌。
安南用师,公复力言:「大兵远行,供饷皆出民力,虑将帅漕郡县之官,务逃己责,不恤百姓。
愿深加存抚,以安国本」。
晚年复上书,力裨时政。
临终犹以遗稿一封,付其子上之。
公为人端厚明粹,识度渊远,事无巨细,皆反覆熟虑,深极底里,必万全无失,然后行之。
凡受爵进位,未尝不辞让至六七,不得已,然后拜受。
接士以至诚,虽微官布衣,皆与之抗礼,笑语从容,送之及门。
人有所长,不啻在己,委曲采问,觊尽其能。
汎与人语,词气极温;
及其临大节,正色慷慨,莫之能屈。
深嫉邪恶,辟之尽力。
闻端人良士偶在忧患,必诚心轸恻,竭意劳护。
其处家虽纤悉之务,皆有规法。
四夷蛮貊,尽服其名,北虏使至,多问公所在及安否,如爱父兄。
至公为宰相王德用枢密使,谓馆伴者曰:「南朝用二公,何得人之盛」?
退居西都十馀年,深居罕出。
尝之老子,乘小轿,过天津桥,市人喜公之出,随而观之;
至徽安门,市为之空,其得民心也如此。
文潞公河南,择乡里年德诸公为耆英之会,公为之冠。
公平生达性命之,临终安坐,奄然而逝。
未薨前旬日,有星坠于所居还政堂之后。
有文集六十卷。
夫人晏氏,封周国夫人
子三人:长曰绍庭,朝奉郎,少有才行;
次曰绍京,供备库副使,后公一月而卒;
次曰绍隆光禄寺丞,早卒。
女四人:长适观文殿大学士、知真定府冯京,早亡,追封某郡夫人
次为之继室,封某郡夫人
次适宣德郎范大琮;
次适霍丘县令范大圭
孙男三人:长曰直方,守秘书省校书郎
次曰直清,守将作监主簿
次曰直亮,假承务郎
孙女三人:长适试将作监主簿张辅,次未嫁,次尚幼。
其孤朝奉将以元丰六年十月甲子,葬公于河南府河南县金谷乡张里秦国公之墓次,某谨具公之家世历官行事,次为行状,将以求言者铭于墓,纪于碑,及请谥于考功而书于国史。
谨状。
元丰六年七月,具位范某状。
乞速讨西夏元丰四年四月 北宋 · 种谔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一二、《宋会要辑稿》兵八之二二(第七册第六八九八页)、《太平治迹统类》卷一五
臣昨于今月庚申夏国秉常为贼臣所杀,乞朝廷兴师问罪。
今觇知秉常兵马见聚于所居木寨,国母与梁相公兵马见聚于国母巢穴。
自木寨至国母巢穴约五里。
今已绝河梁,南北人马不通,梁相公者已出银牌点集,未知从与不从。
臣前奏乘其君长未定,国人离乱之际,顺兴王师招讨
且兵尚神速,机不可后,况此西人叛乱,邻国孰不动心?
契丹自数年来,岁尝三四以拜礼佛塔为名,欲假道兴州,而意在吞并其国。
西人平时已常患之。
况今国内有乱,若闻中国弃而不顾,或备而迟留,万一契丹乘此举兵吞并,易若反掌矣。
西夏果为契丹所并,则异日必为大患于中国。
故今此事系朝廷为与不为、决与不决耳。
所谓楚得之则楚胜,汉得之则汉胜。
西夏疆埸若归中国,则契丹孤绝。
彼势既孤,则徐为我所图矣。
《兵法》曰,「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制于人」,愿陛下留神,早运胜算。
此千载一时之会,陛下成万世大勋,正在今日矣。
又者,向言元昊将死,遗言:「异日势衰力微,宜附中国,誓不可胁从契丹
中国仁爱而契丹负心,若附中国则子孙安宁,又得官爵。
若为契丹所胁,则吾族被戮无孑遗矣」。
此语国人皆知之,至今相传。
今朝廷讨伐,不惟易以成功,西夏素已防拒契丹,则必投戈归命矣。
安丙1220年 南宋 · 崔与之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八一、《宋丞相崔清献公全录》卷二 创作地点:四川省成都市
自金虏弃燕,山东、两河,势如破竹,灭亡可待。
异时震邻之患,大有可忧。
金人不顾死亡,南窥淮、汉,宜及此时招纳豪杰,选将练兵,修固堡障以待。
蜀连年被兵,士气未振,岂宜轻举?
彼区区西夏,衰微益甚,何足为吾之掎角!
万一失利,亏损国威,公必悔之。
分析不参与傅尧俞等请留张舜民事状元祐二年五月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九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
谨按唐御史大夫李承嘉尝召诸御史,责之曰:「近日御史弹事不咨白大夫,礼乎」?
监察御史萧至忠进曰:「台中无长官御史,人君耳目,比肩事主,得自弹事,不相关白。
白大夫而许弹,则弹大夫又不知白谁也」?
承嘉默然。
盖朝廷本置台谏,欲其人人各出所见,以助聪明,是故前世名卿伟人,亦无须得同僚交章互言故事。
臣伏见近日以来,欲言一事,本台上下,往往预先商议,定为一说,以至谏官结为一党,不顾事理是非,务以众力,求胜公议,取必朝廷,臣之区区,窃尝患此。
乃者张舜民罢,王岩叟道「须著理会」,臣始未深思,只见同官因言被罢,亦欲与之辨雪,遂对岩叟云「也待入个文字」。
续往中丞厅,见傅尧俞将出留舜民奏状一纸,令臣读了。
臣对尧俞云「亦待理会」。
退而草得奏检数句,乞朝廷保全言路,存留舜民之意,文字首尾未全,尚未录出。
次日在理检院王岩叟,问臣道:「文字如何说」?
臣对岩叟道:「方思量得数句」。
遂念云:「舜民天资抗直,遇事辄发,虽思虑小有不密,其心殊无阿附」。
盖臣是时有欲论列之意,因岩叟见问,便将上件数句言语说与岩叟,即不曾言四月二十五日进入。
其时傅尧俞元不在坐,亦不闻上件语言。
臣既而自后反覆子细思忖,张舜民自入台以来言数事,大率疏略不可施行。
遂记得与舜民同上殿日,见舜民开陈边事,乞罢西夏封册,且令问罪。
臣以谓陛下始亲大政,太母垂帘,正宜安静,舜民却乞问罪西人,显于国体不便。
朝廷罢之,与移一般差遣,不为过当。
况众人已有文字,臣更不须论奏。
自后来尧俞、岩叟不问臣道文字入与未入,臣亦不曾告之。
至今月六七间,到侍御史厅,岩叟将出孙升所撰奏稿一纸,示臣道:「相次会中丞处列名上章」。
臣既明知舜民所言不可施行,今长贰素不谋及连章,一旦忽然牵率,须欲连名上章,恐有雷同朋附之嫌,遂与上官均韩川尧俞处,欲说破本来。
是时岩叟已先在彼,臣白尧俞、岩叟云:「此事根本不正,却只论其枝叶,难为协力。
见说已有二十馀章,若减陶一名,亦不为少」。
白中丞侍御:「但公论时,见张舜民所言边事当与未当」?
尧俞道:「他又已去,同舍且与爱惜」。
岩叟道:「如此更不奉强」。
舜民尧俞、岩叟荐为御史,今耻其不称职,力欲率众救之。
缘臣是远方寒士,在朝孤立,自辨明朱光庭弹奏苏轼策题后来,尧俞、岩叟常怀恨怒,并不与臣论议。
近日又为讲筵臣僚欲于别殿说书,臣独论奏,尧俞自此相见,往往不交一谈。
数人者或在台中,或于幕次,多是嗫嚅耳语,臣皆不得预闻,臣亦不敢强去亲之。
每询访得朝廷政事及民间利害,只是自度是非,或言或不言,往往与众不同,亦不可一一告人。
今蒙朝旨分析,理尽于此。
从来台谏言事,自非怀奸罔上,本无分析之理,盖缘近日因尧俞等言事不当,敕三省召赴都堂宣谕,中外喧传,以为口实,而臣与上官均独免。
尧俞等愈更忿恨,必欲求臣瑕庇,酝酿粉饰,以逞私意。
诬臣以公肆面欺。
臣以为欺君罔上,则罪不容诛,臣只是不敢比附,而尧俞等乃加臣以面欺之罪。
臣前后封章,或留中,或降出,陛下圣明,必已察见情伪,臣更不敢自辨。
止是闻舜民罢职之初,思虑未熟,辄对尧俞岩叟道「也待入文字」,「亦待理会」。
后来子细思忖,见有不必言之理,恐成轻发,遂不论奏,岂是面欺尧俞
伏乞圣明察其本末。
请以兰州二寨封其酋长奏元祐元年闰二月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三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四五、《宋蜀文辑存》卷一六
臣闻朝廷之安危,不系于疆土之广狭;
中国之盛衰,不在于夷狄之违顺。
取与守,难易不同其术;
内与外,轻重各异其宜。
知守之为难,则不敢易于所取;
知内之为重,则不忍轻以事外。
此得失成败之机也。
昔之圣人大有为于天下者,莫不欲震耀皇武,以威四夷,空其巢穴,绝其种类,使之窜伏奔走而唯令之从。
其规模权略,岂非恢宏深远哉!
然终有所不为者,恐不足以为后世利也。
然天下之势或至于不能成者,此虽可为后世惜,亦可为后世利也。
臣恭惟太祖皇帝尝出《幽州图》以示赵普对曰:「此必曹翰所为。
往,必可得幽州
然陛下既得幽州,则以何人代」?
太祖于是默然,持图归内。
臣又闻太宗皇帝太平兴国中既平汾晋,车驾遂北征,欲乘胜取范阳
王师所至皆克捷,降者亦众,竟以士卒疲顿,转输回远,乃班师而归。
雍熙中,又尝诏欲亲征,会有岐沟之败而止。
夫以二圣之睿谋英断,徘徊指顾,而四海混合,岂独一幽州而不能取哉?
盖不欲以大定之天下,而耗其力以事一方也。
恭惟神宗皇帝圣智高广,有削平夷狄之志,既取熙河,又复兰会,方将一举而灭西夏,不幸弃四海矣。
则今日之计,固宜权其轻重,审其难易,而决其予夺也。
夫元元之疲瘵,可谓甚矣,陛下深知其然,加意惠养,仁泽流行,非特一事。
夙夜焦劳,既勤且至。
然而边鄙有深忧,国家有大费,则生民何时休息哉?
所谓兰州定西城、龛谷寨者,久在封域之外,一旦取而有之,地不可耕而食,人不可收而使,而使废垣颓垒,如狼兔之穴。
辇金帛以具版筑,而郡县力困于馈挽;
驱士卒以严戍守,而肝脑或至于涂地。
今日运镪数百乘,明日致粟数万钟,然后有累月之用,环而视之,则帑廪又空矣。
平居无事,一岁之费凡二百万缗。
烽候忽警,安可胜计?
坐耗中国,莫甚于斯,如火销膏,不知自觉,非朝廷之福也。
臣尝观有唐之盛,其君臣不勤远略,不赏边功者,盖不欲使国家有虚名,而生民受实害耳。
傥得无用之地,终则舍之,或因而封其酋长,俾之自守。
请举一二以明之。
太宗既擒颉利,割其故地,置都督以统之,擢酋长为郎将五百人
又尝克平九姓,册李思摩为可汗,使率所部建牙于河北
又尝以铁勒回纥等十二部内附,遂置六府七州,各以酋帅为都督刺史
盖叛则诛之,伏则怀之,得拥亡固存之义无远戍劳人之役,何必利其土地然后为胜哉?
魏郑公、褚遂良、温彦博、狄仁杰辈皆持此议,莫不欲肥中国而绥生民也。
以今天下民力凋弊之后,太母垂帘,保佑圣君,措置万事,尤宜安静以享太平之福。
彼穷边荒徼无用之地,固当割弃以赐其酋长,如唐故事,因而封之。
一则全恩信怀柔之体,二则息馈运转输之劳,三则免攻战死亡之忧,朝廷大利,莫过于此。
然则大臣之议,迟迟而不及者,必曰先帝神武圣机,有鞭笞四夷之意,复数百年陷没之地,其功可谓大矣,其德可谓盛矣,今辄弃之,无乃隳大功,损盛德乎?
臣愚切谓不然。
中国之待夷狄者,惟恩威二柄而已。
方其未服,则威以屈其力;
及其既从,则恩以怀其心。
于是取与之权,我当两得于内;
而逆顺之势,彼不能逃乎其外。
先帝昔取之者威也,故其力屈;
陛下今与之者恩也,故其心怀。
然则何累于功德哉,亦足以成先帝之志矣。
向日大臣不能坚守誓书,沮折虏使,乃舍缘边数百里襟要之地而与北狄矣。
岂数百里之襟要则可损,而数域之孤虚则不可弃乎?
且彼数百里者,存之未有损,去之未有益,遂去之;
此一州二寨者,去之则为利,存之则为害,而反存之,又非通论也。
况守之与弃,义不相须,可与不可,必归于一。
有必可守之策,然后有必不可弃之理。
今一州二寨之地久陷异域,一日复归于我,则事将至于必争;
争则有胜负,是未可必守也。
处未必可守之势,持必不可弃之论,臣恐异时之悔,有甚于今日矣。
昔贞观既平高昌,以其地为郡县,号西昌州
魏郑公谏,以谓不出十年,陇右且空。
既而置安西都护府,调兵徒罪人以戍。
褚遂良谏,以谓宜择高昌所立者立之,召其首领,悉还本土,书皆不报。
其后突厥西州太宗悔不用褚遂艮、魏郑公之计,抑可为今日监也。
臣愿陛下参酌古今之迹,早决兰州之义,无使重困生民,久生边患,则天下幸甚。
〔贴黄〕议者又曰,熙河唇齿之势,今弃兰州熙河危矣。
臣则应之曰:是不知本末而言也。
熙河岷州通远军者,本青唐董毡故地分;
洮水之东西,乃木征之旧处;
兰州定西城、龛谷寨者,乃夏国故地蛤玛尔所管之土。
今若弃之,则蛤玛尔族类惟知自保其巢穴而已,安有既得故土而复侵他人之封境,与青唐为仇敌哉?
熙河一道,自有青唐为之捍蔽也。
兰州虽弃,熙河不危明矣。
兰州四向虽可种,但屡为西人所掠,是以不可得而食。
虑边(二)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二、《净德集》卷一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三一
今天下之势,内无彊臣跋扈之渐,外无僭国割裂之危,朝廷之上,早夜深忧切计,孜孜而不已者,惟二寇之患。
臣尝论辽人而奏于前篇矣。
西戎逆顺之情状,臣亦窃觇其大略焉。
夫以五州之地,数万之众,而敢肆其豺狼之心,求犯天子之威怒而不知惧者,其故何哉?
盖彼之部族日以盛大,而我之制禦失其策也。
灵武之地,方广千里,表里山河,草木肥茂,足为放牧耕战之所,而一旦舍之,以资彼寇,使西域诸羌坦无隘碍,合而为一,则其类益广,其势益,不足怪也。
昔之制匈奴者必通西域,以弱其助。
今之所以不能通者,由弃灵武而夏人安处其间为之障蔽也。
西域不能通,则契丹有以连结,而夏人之梗,岂可量哉?
且自国初而来,逆顺固非一也。
太平兴国之际,继捧既奉朝贡,而继迁为寇,故端拱之诏,赐国姓,受节钺,以羁縻之。
至淳化之初,侵掠不已,是以太宗皇帝奋扬武怒,锐意诛剪,王师一举而俘其酋领,蕃汉之户来归者八十馀族,因隳夏城,徙民于内。
及至道之始,则又有五路之伐,然而诸将缓期不援,遂丧大功,资养馀孳,以贻害于后世,至今天下深惜之。
洎乎章圣嗣位,遽请蕃任,朝廷虽察变诈,姑务宁息,乃有刺史功臣之拜,其后清远、灵武之役起于咸平而二垒陷。
德明幼弱,则有景德之归向;
元昊狂悖,则有宝元之僭叛,此始终顺逆,其情状可见者也。
赐之以国姓,授之以节钺,封之以功臣,加之以王爵,朝廷之恩信极于此矣,皆不足以悦来其心而屈服其志,于是赂之厚币,以固结盟好,幸其不犯边吏而免用师之劳,岂惠中国,绥四方,不战而屈人兵之长计乎?
臣故曰:彼之部族,日以盛大,而我之制禦失其策也。
况比岁以来,服容官号,不复循习旧俗,皆窃取朝廷之制而仿用之;
多遣介使,以伸难塞之请;
屡传阅集,以惊近塞之耳目;
招致逋逃,与之谋议。
叛衅之萌,已数年矣,而朝廷不为虑,从而养之,甚可痛也。
臣计其逆戾之意,不过两端而已,大则欲举众犯塞,徼倖于一胜之利,而徐图所向;
小则欲益吾之岁赂,而饱其贪心。
就两端而窥之,则所谓举众犯塞者,亦未必能尔;
惟求益岁赂,则固其心焉。
兵说有之:「词卑者进,词者退」。
冒顿匿壮士健马,不以示汉使,盖有攻汉之心也。
誇人以形声者,岂必有其实哉?
由此而言,则夏人为彼不庭之态者,欲求益岁赂而已也。
彼以形声誇我而遂益其赂,为彼逆计则得矣,无厌之求,何时而息乎?
此天下之公议,而庙堂之所宜慎也。
就使举入寇,则胜败之际,亦有两端而已。
战而胜邪,则谓吾畏之而必益其赂;
战而败邪,则必曰近塞诸羌擅用兵尔。
为此说者,欲吾岁赐之不绝也。
彼之得失,两获其利,而吾可以不计哉?
内府之财,群生之力,舍之以啖寇,则贻害益甚,孰若取之以养兵而威也?
事之施设,必有先后,而利亦有大小。
今之所先者,莫若精武备、谨边略,不为形声之所骇动,而遂自处于柔弱恐惧之地,来则禦之,去则守之,毋畏其兵,毋继以赂,使之不测国家临制之术。
夫然则其利虽小,可弭数十年边鄙之患,而无旦夕之忧。
茍欲谋其大者而涤除本根之害,则必复灵武而后可也。
朝廷之弃灵武凡几十年矣,议者以为殊方绝塞,无用之地,昔汉武以英才雄略征伐天下,举造阳之地九百里而弃之;
元帝以捐之一言,遂罢珠崖,不复讨击,皆足以垂裕后世,然则何必疲敝中国之力而兴事于彼哉?
臣虽狂愚,辄谓不尔。
今西边诸郡多与蕃戎接迹,旦夕惴惴,常有侵掠之虞者,盖失灵武而致其境土迫于我也。
西域不能通,而北鄙无以弱乎?
东汉之世,西羌屡扰,邓骘欲弃凉州虞诩以为不可,其议乃曰:「今羌所以不敢入据三辅,为心腹之害者,以凉州在后故也。
其土人所以摧锋无反顾之心者,为其臣属于汉故也。
若弃其境域,徙其人众,必生异志,虽太公、白起为将,恐不足禦」。
灵武久弃而西羌甚大,二鄙连结而中国之忧不已,何以异此?
故臣愚以为必复之,则本根之患庶几可以除也。
然而臣所谓复之之策者,非经营期月之间而速求其效,盖亦久而不懈,而要以成功于终。
其措置之大略有三而已,一曰离旁邻之助,二曰启向化之心,三曰分兵以困其力。
且西鄙诸羌,族类至众,有地可守,有兵可战。
弱大小,其势不一,而其心不能相君臣,此固中国以夷狄伐夷狄之资也。
景德之初,博啰齐能以部族出讨继迁,卒致败灭,当时议臣欲加王爵,褒宠其效。
今之不附于夏人者,其为谁乎?
则固宜敷导恩信,谕之祸福,厚赐金币,重假名器,以怀结其心,而感其力,必有输忠议而为梗于彼者。
使诸羌族类攻战不暇,则外有所忌而内不敢抗于中国,此之谓离旁邻之助。
臣又闻戎人之性自用而好忍,比岁以来,虽腹心之人,往往罹陷诛杀,是故为其役属而处于要重者,窃有款塞效顺之意,然而惧乎无见容之地,而退就刑戮,彷徨犹豫,计莫能决。
则固宜择任土人,为之诱导,可其来归之请而抚存之。
且以索求其左右之奸谋,则西夏之人,党与将渐携贰,此之谓启向化之心。
况今西夏之兵不满二十万,其寇于我,悉众而至,大抵长于聚而不长于散,可以独支于一隅,而不可杂出于诸路。
是故犯秦、陇则泾、渭为无虞,逼环庆则麟府未尝警,此虚实众寡可见者也。
傥壮吾掎角之势,而更相援助,彼掠于东则击其西,彼扰于南则迫其北,则力有不逮,而气亦丧矣,此之谓分兵以困其势。
为是三说,而济以久而不懈,则已失之地,庶几必复,而西域有可通之渐,乃中国数世之利也。
奈何不图长远之计,而过务姑息,幸朝夕之无寇至,岂不惜哉!
今之所谓禁地者,吾不可徒步辄履,而彼得以放牧其间;
今之所谓巡照者,吾不可张弓西向,而彼得纵暴于我。
以国体言之,殊未壮也。
苛法细禁,徒自损弱而不敢奋然革易者,得非畏康定之失乎?
昔之失也,盖万事弛废,变生于仓卒而莫能支矣。
以今况昔,则边不失备,兵已知战,而犹甘心于欺侮者,诚亦未之思也。
上神宗论种谔擅入西界奏治平四年十二月 北宋 · 杨绘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六二、《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三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二九、《宋代蜀文辑存》卷一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闻帝王之道,唯信为大。
仲尼以为兵食可去,信不可去。
晋文霸国之君尔,犹曰:「得原失信,何以庇民」?
今为国家患,唯西北二虏。
然而数十年无烽燧之警,生民不识战斗之苦者,岂专仗金帛而然乎?
亦恃乎信誓之言而已矣。
比者西戎新纳信欸,切闻高遵裕诈传圣旨,与种谔等纳西夏叛人首领近三十人,仍深入虏界地名绥州筑城以居之。
臣切谓朝廷若遂从其计,则失信于戎狄,生起边事无穷极矣。
为今计者,莫若贬谪其矫制擅兴之罪,以正典刑,仍差使告谕西夏,示非朝廷之命。
如此,则大信不失,兴功生事之徒少有惩矣。
臣又闻西戎有僭逆之状,已五七年,擅置官司,辄更年号,而但倔强于巢穴中,终不敢显然出兵为边鄙之患者,何哉?
彼虽戎狄,亦不敢无名而举矣。
今既纳其逃叛者,则彼之作过有名矣。
以中国而失信于外夷。
一不可也。
既失信于西,则北戎亦从而疑信誓之不实,是一举而两失之。
二不可也。
兴师有曲直,直者奋而曲者怠,《左传》所称「我怠彼奋」是也。
今若生起边患,则差往战斗者,必曰:「彼邀功生事,高遵裕、种实当其名,而被坚执锐出生入死则使吾徒为之」,有不伏之心而生懈怠焉,则难以必胜。
三不可也。
有此三不可之大患,则朝廷何恤于二子而不惜于边鄙大患乎?
方今公私帑藏近已空竭,粮运不继,当取于民,民将不堪,则患起于内矣。
臣切料扶其议者必曰:「若贬二子,归其逃者,则西虏亦未必息兵,不若因而成功」。
臣切谓朝廷自不失信,而虏作过则直在我矣,我直彼曲,虽兴军扰民,军民何辞以怨乎?
外人议者咸曰兹事盖起于薛向盐马之法,行之六七年,今将弊矣。
薛向欲求脱去,而使他人乘其弊,故与杨定、高遵裕、种等建为此谋,欲求边任而罢转运使之职,致陜西之民从夏秋以来倡言,朝廷欲收复横山而不恤陜西之民,甚有怨咨。
近外人又传惑陛下之听于外者,杨定也。
惑陛下之听于内者,王中正也。
致陛下锐于横山之议者,职斯二人。
臣虽愚昧,岂不知此事之非实。
但愿陛下早赐指挥,则外人浮议自弭矣。
臣忝谏职,敢不尽言?
陈麟府军马措置奏元丰四年十一月 北宋 · 赵卨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八一、《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一九、《续资治通鉴》卷七六、《宋代蜀文辑存》卷二三
诸路昨大举,方士气精勇,横裂四出,势如压卵,既阅月矣,虽捷获不补失亡。
今锋锐销软,民力凋耗,若复深入,恐速它变。
或谓秉常囚拘,虑为邻敌所有。
然自兴师,未闻北敌以一骑窥西夏者。
如决图开拓,即且城宥州,分裂堡障,与夏州相接,建绥、宥、银、夏别为一道,修复安远、塞门三十六寨,须仲春出师,乃困贼之策也。
请约束诸路各守旧疆奏元祐二年六月 北宋 · 赵卨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八一
兰州进筑西关城,又闻欲增展康古寨,此皆西夏必争之地。
请降约束诸路各守旧疆,不宜更有侵占。
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〇二。
闻警 其一 明 · 余继登
五言律诗 押尤韵
烽火传西夏,干戈又早秋
已闻百万尽,未解九重忧。
战血腥原草,笳声咽戍楼。
贾生馀涕泪,独向塞垣流。
王伯桢入都志喜 明 · 余继登
世间万事难具陈,伯桢乃作外台臣。
仰天大笑去不顾,抛却金紫如埃尘。
吾辈亦是奇男子,肯令行止由他人。
世间万事谁能保,伯桢复走长安道
囊中白简久模糊,腰下黄金尚美好。
光阴去去如流水,六七年来复如是。
当日英雄安在哉,空令姓字污人齿。
路人共指关西子,七尺肮脏犹如此。
春花正发玄都观,暮云空锁平津里。
伯桢与君别来久,穷交醉汝一杯酒胸中磊块能浇否。
陶令当年懒折腰,陈生有日终开口。
饮君酒,为君歌,所得漫言比仲多。
西夏豺狼虽授首,北海鱼龙未偃波。
中原白骨莽相望,赤子恐弄池潢戈。
丈夫报国须少壮,问君意气今如何。
应诏陈阴气太盛宜谨七事疏治平二年 北宋 · 蒲宗孟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二九、《东都事略》卷八三、《宋代蜀文辑存》卷一九
陛下左右所与图事帷幄中二三贵人,皆先帝所择以遗陛下者也。
保全宠爱,使不近权而专威福,乃所以安顾命元老矣。
二年来,既借之权,又使之专陛下之事,陛下但拱手宴息于宫中,无所可否。
臣亢而王豫,此阴气所以盛,而雨潦所以为害也。
陛下掖庭永巷多先帝时嫔御,所给事而幽闭,诚不胜算,以少言之,宜不减数千百人。
是端闱之内,宸极之次,日夜常有数千百怨旷矣,沴气安得而不作也?
艺祖时,后宫止二百八十人,尝因霖雨,去者五十。
太宗时,宫中不过三百人,犹患其多。
陛下后庭安用数千百哉?
此阴气所以盛,而雨潦所以为害也。
宦官出入宫禁,权均人主,两朝来尤为特甚。
荣辱出其语言,公卿重足一迹,道路不敢以目。
邪柔之夫附之以进,先朝显人为国家执政柄者多由其门,以久富贵。
陛下践极之日,稍抑夺其气,又谪其渠魁而老黠者数人,其心慊慊不足,觖望言语,无所不出。
以数十年猖狂息恣,而一日为陛下所轧,怀忿忍怨,安知其不为党奸助恶之计?
此阴气所以盛,而雨潦所以为害也。
鸷虏视于北,贪戎玩于西,常欲蛇豕吾民而腥膻中国者盖积有年。
奸雄之人草伏而庐处,四立而环顾,但未有以发之。
下纾上急,恐北方将破盟,西夏将慢命,奸雄之人将传檄而起,此阴气所以盛,而雨潦所以为害也。
骄兵满天下,而劲悍无赖者尤聚于京师河北,动有所欲,徜徉睥睨,视其上之人如仇雠。
平时无事,竭天下之财,耗天下之谷粟以饲养之,可谓衣丰而食足矣。
三岁一郊赉,间时一特支,举一非常之礼,又随而赐予,犹未厌其心也。
过萌无耻之求,一旦不如所怀,群行而噪呼,色怒而诋讪。
前世当治安之时,莫不皆有可惊之事,惟其不以为忧,故至于无可奈何。
今国家之忧正在骄兵,惟陛下深忧而熟计,远览而独断,使不至于无可奈何,以定万世之业,祖宗之望也。
曩者其谋屡发,近日其志转愤,但含蓄而未动耳。
此阴气所以盛,而雨潦所以为害也。
佞邪之人,语言便嬛,易以惑乱主听。
自迩以来,有数人得进见左右者,是皆何人?
因缘攀附,遂屡召而数进,四方不知,以谓陛下宠私昵、忘公道矣。
陛下尚不知远之,乃屡召而数见。
此阴气所以盛,而雨潦所以为害也。
陛下欲御大臣,在揽威福,而制其自专;
欲洗怨旷,在省其职局,而去其无用;
欲清阉寺,在裁损其数,而正其洒扫;
欲御夷狄,在先求贤将,而大为储蓄;
欲消奸雄,在爱养良民,而务行宽厚之政;
欲惩骄兵,在奋威刑,罢姑息,而裁省冗滥之卒;
欲杜佞邪,在舍私昵,廓至公,而御百辟。
陛下弭灾而塞变,莫急于此七者。